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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选择相信这世界上美好的存在,五月吹来的微风,盛夏飘过的小雨,深夜耳机的音乐,午后慵懒的阳光。
希望你也是。”

【执离】聊斋艳谈 叁

这篇来自于聊斋中的辛十四娘一篇,改动略大。

写结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:阿离可是仙女啊。

这两天准备发表忙得死去活来,终于有时间上来更文了,感谢红心蓝手和评论哦,笔芯


聊斋艳谈(三)

 

广平府中有一执家,家中一子,名叫执明,容貌俊俏但轻佻放荡,更是贪恋杯中物。一日清晨,他宿醉醒来,兴起便去往山林游玩,竟见一人身着红衣,披着黑色斗篷,自林中缓缓走过,虽不见容色,但长身玉立,风姿绰绰,已是令人遐想万分了,只三五步,那人又消失不见,山中露重湿冷,执明打了个冷战,身上原本的醉意皆被赶走,权当自己眼花,转身出了山林。

傍晚时分,执明宴饮归来,走到路边一座荒废古宅,突见一男子推门出来,一身红衣,谪仙之姿,见了他只是淡淡一瞥,面上清冷,转身回了宅中去。执明定睛一看,那人不正是早前山林之中偶遇那人,心中暗道,如此妙人,怎么在这荒山古宅之中?便跟在他身后进了宅院。

院中许是久无人烟,荒草丛生,竟有半人之高,枝蔓深处有一古朴的房屋,一小童从屋中走出,向他一揖道,稚声道,“不知客从何处来?”

执明自知唐突,却拱手堂皇道,“于这荒山中失了归路,天色渐晚,想与主人家借宿一晚,不知方便与否。”

那小童听了,沉吟道,“请客人在此稍作等候,我去通告我家主人,再做回复。”便又进了屋去,不过顷刻,去而复返,道,“公子说承蒙光临,来者是客,亦可山茶当酒,共饮一杯。”言罢,便引着执明向内院中走去,这荒草之中有一石径,约走百米,豁然开朗,已到了内院,再没有杂书乱草,唯独一处水榭亭台,旁边旖旎地攀着几根藤蔓,上面开着的花火红娇艳,宛如云霞坠天,与亭中之人的红衣倒是十分相称。

“这花甚美,我竟从未见过。”执明由衷赞道。

亭中挂着一道浅色的纱帐,朦胧之中仍是看不清那人容貌,只一只手从纱帐后伸出来,手指纤纤,肤白胜雪,便是这么一双手足以令执明心神荡漾。

 “此花名为羽琼,暮春时节开放,可惜花期不长,短短几日便尽数谢了去,”红衣人跪坐在矮桌前,替来人斟了一杯茶,淡然道,“今年的新茶,先生当真是赶上了好日子。”

执明也在桌前坐下,闻着袅袅茶香,问道,“不知公子姓名,何方人士,又为何独自住在这荒山野岭之中?”

“我姓慕容,原是楚人,”那人又开口,嗓音泠泠,“家中遭变,寻得此处暂居。”

“如此,如此……”执明端着茶盏,一时想不到如何开口,却见那人举起杯盏,隔着纱帐向他遥遥一敬,“请。”

未曾多想,喝了杯中清茶,还未等回味香气,那人又开口道,“此处下山虽尚有距离,但步行不过半个时辰而已,且林木稀疏,唯一条山径,如今既喝了这杯茶,我便让下人送先生下山吧。”

“且等等!”执明身上本就尚有三分酒意,如今听了这话更是着急,“今日晨间便于山林中远远见到公子,虽未得见容颜,但谪仙之姿足以令在下倾倒,不曾想刚才竟又有幸得见,便追随而入,虽有唐突,却是情难自已。”

“既已有幸得见,先生还有什么不满足?”那人反问道。

执明听了这话,火气腾然而起,借着醉意去抓那人手腕,“我本是仰慕之心,谁知你不但不肯以真面目示人,非要隔着纱帐不说,而且不过一杯茶后便要赶我走?既得不到公子青眼,倒也让我一观仪容,以消遗憾!”说罢,便掀开帘帐。只见那人衣着华美,双眉斜飞入鬓,瞳如秋水,面若桃花,一双薄唇轻启,虽有讶然,只是神色淡淡,一片冷清,执明心下喜欢,反倒不敢唐突起来。

那人冷冷抽回了手,起身道,“送客。”便见三两个小童跑来,笑嘻嘻地扯着他向外走,虽是五六岁的稚子模样,但力气极大,无法挣脱,一路竟将他拉扯到门外去。

无奈,只得晃晃悠悠下山回了家去。第二日他又去镇中问了常在山中捕猎的猎户,听人说那山中因常有狼奔鸱叫之声,无人居住,不过倒是不时有狐出没。执明对那人心心念念,心道,“如此美人,哪怕是狐又何妨。”

 

过了几日便备上薄礼,又上山去了,到了那宅子门口叩门,又是那小童推门出来,见到是他,吃吃笑道,“怎的上次被公子赶了回去,如今又巴巴地来叩门,你这人到喜欢被扔出去不成?”

执明忙道,“上次是我醉酒误事,有所唐突,这次备了薄礼,前来请罪。”

“你且在这儿等着,我去问问公子。”那小童转身去了,但这次足足过了两柱香的时辰才回来,他点点头道,“你随我来吧。”

执明忙跟着他向前走,仍是那处院落,只是前几日所开的羽琼已经凋零,火红的花瓣落在池水中,仿佛一砚红墨在池中晕开,别有风情,翠绿的藤蔓攀着水榭,难得在这暮春显出一份生机来,慕容仍一袭红衣,端坐在亭台中,只是这次没有了那道纱帐隔挡。

“慕容公子,”执明先作一揖,“上次有所冒犯,在此赔礼了。”

慕容只瞥他一眼,淡淡道,“无妨。”然后请执明在矮几前落了座,为他斟了一杯蜜酒。

“只是公子今日怎么撤了那帐帘?”

“容貌既已被你看到,纱帐便是挂着也不过形同虚设。”慕容又向他举杯,那蜜酒色泽通透,如同琥珀,闻起来甜香扑鼻,令人沉醉。

执明失笑,“莫不是今日喝了这杯酒,又要被请出门外?”

“这一杯便是我承领了你的歉意,若无他事,这荒山古宅自然不便留客。”

“那我若是不喝呢?”

“我已喝了便是原谅你了,你若不想喝我自然也不会强求,让下人送客便是。”

执明苦笑,将杯中之物一口饮下,果然是甘甜可口,余味绵长,起身道,“我既说了仰慕公子,自然会再来。”遂离去。不过几日又携礼而来,慕容皆未拒之门外,只是一杯茶酒答谢后便送客,如此过了一月有余。

 

一日执明下山时突见一处人家,他本想进去讨口水喝,只见家中出来一蓝衣男子,见了他惊讶道,“你可是执家后人?”

执明忙自报家门,那人笑道,“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哥,你怎的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?”

执明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与他听,那男子听罢,道,“你说的可是慕容离?”

“他只说自己姓慕容,原是楚人而已,他穿一身红衣,腰间还常别着竹箫。”

“那便是他了,不过他哪里是什么楚人,不过一只赤狐罢了,”男子道,“他虽不愿与人来往,但每每你去,都未曾拒之门外,可见他对你并非硬石心肠,你若有心,我便帮你说服他去。”

执明连忙道谢,那男子让他三日之后再上山,说罢便让执明下山去了。执明自宅院中出来,走出几步再一回头,哪里还有什么人家,唯独几株蓬草掩着一处荒坟而已,碑上镌着的名字,正是听说前些年故去的一位远房表兄,心知自己这是撞见鬼了,出了一身冷汗,连忙下山去了。

他如那男子所说,三日之后才上山,去慕容宅前叩了门,这次那小童见了是他,只道,“公子已在等你了。”

进了内院,果然慕容离正端坐亭中,倒是难得向他招了招手,只是这次桌上什么都没有。

“你说倾慕于我,你可知我二人都是男子?”那慕容开口问道。

“我见你仙人之姿,怎么也在意这俗世的眼光?”执明见他如此问,心知那表兄定是来与他说过,便放心下来,坦然对答道。

“那你可知我本非人类,由狐所化,你不怕吗?”

“我相信你不会害我,”执明道,“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而已,生不能尽欢又有何意义,我便是想与你永结秦晋之好,随他旁人怎么说去。”

慕容离叹了一声,起身道,我受人之托,又已知你心意,如此,你随我来吧。二人行至屋内,桌上竟已摆好酒菜,珍馐玉盘,都是上好的美酒佳肴,慕容离引着他在桌边坐下,为他倒了杯酒,道,“喝了这杯,你我二人便算是夫妻了。”执明自然乐得饮下。

酒过三巡,执明突然问道,“那前来游说之人不过孤魂野鬼,你为何贴服于他?”

慕容道,那人于我有恩,生前曾在猎户手中救我一命。执明记挂着他牵线的恩情,隔日去他坟前祭祀一番。

 

镇上有个楚银台的公子,与执明两人交好,常一同饮酒到酩酊大醉,他听说执明娶妻,便登门贺喜,慕容远远见了那人,面相凶恶,便对执明劝诫道,“此人怕是不好相与,断不可深交。”执明便笑着答应了。

没几日那楚公子又来拜访,非要与他饮酒,二人微醺时,楚生与他高谈阔论,侃侃而谈,执明却嗤笑一声,嘲笑他目光短浅,倒如井底之蛙,楚生大窘,挥袖而去,两人不欢而散。慕容见执明回屋时一身酒气,便问了缘由,随后冷声道,“我本已告诉你,此人是豺狼虎豹,不可与之深交,你还与他玩笑,只怕终究惹祸上身!”

执明见状,忙道,“我今日饮酒误事,你若不喜欢,我定不再贪杯,也与那楚公子不再往来便是。”这才将人哄好了去。

而后数日闭门不出,与慕容二人在家中倒也闲适,只是不能喝酒赴宴终究是太过无趣。一日家中传来书信,说有人去了,要回去吊丧。执明在丧家竟遇到那楚生,楚公子说过两日便是他生日,邀他同去宴饮,被执明几番拒绝,最后楚公子拉着他的胳膊拥着他向前走,执明只觉再拒绝难免扭捏,便随他去了。酒席上宾客满堂,那楚公子兴起,做了首诗,交与宾客们赏玩,一座人纷纷赞扬。执明因前些日子天天关门闭户,他本是放荡不羁之人,难免心生烦闷,早已喝得大醉,拈了那诗作来看,大笑道,“楚公子虽胸无点墨,但怀有千金,竟能让这满座之人违心奉承!”话音刚落,众人脸上都失了颜色,纷纷离开,楚生更是羞愤,虽咬牙切齿,却对下人道,这公子喝多了,你去找个客房将他安置下吧。

那楚生家中夫人善妒,前日里失手打死了他一个姬妾,如今他对执明怀恨在心,便让下人趁执明熟睡,将那姬妾的尸体放在他房中,陷害于他。第二日起来又让下人敲门去,见了那具尸首,二话不说将执明扭送到了府衙去。

 

隔天,慕容听说此事,不由叹道,“轻薄于君子乃是失德,轻薄于小人,却是杀身,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了。”又去牢中探望,见了他道,“如今你无脱身之法,倒不如暂且认罪,也免受皮肉之苦,我自然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。”

果然,不过半月,执明被放了出来,问了慕容才知道,慕容求了一个狐妖,那狐妖化作女子模样,寄身于府尹平日常去的烟花之地,她容貌艳丽,深得府尹喜爱,府尹见她不似平常风尘女子,一问之下那女子便哭了起来,向他诉说冤屈,说自己本是楚银台家中人,只因知道了那楚家夫人杀了人又构陷于他人,便被卖到这秦楼楚馆之中,这才让府尹彻查此事。

执明得知后,心中十分愧疚,若不是自己不知收敛,难改本性,何至于让慕容为他操劳至此,于是道,“此番是我不对,我既得了教训,此后绝不会再犯。”

慕容离却失望道,“若不是困于情缘,我哪里会有这些烦恼?个中酸楚,我已尝透。”说罢召来平日开门的小童来,那小童变回原形,竟也是一只赤狐,随后幻化成一曼妙女子。

慕容道,“如今我便让她留下陪你,我们从此分别吧。”随后化作赤狐的模样离开了。

执明虽心有不舍,却也留不住他,他遣了那女子回去山林,从此再不饮酒赴宴,一心读书,后考取功名。

 

后来,执明路过太华山时曾偶遇见慕容。他仍是一身红衣,见了执明淡淡一笑,道,“近日可好?”又道,“如今,我已位列仙班。”说完,便消失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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